王源住的小区离学校不远，一开始来回都有司机接送，后来他一再坚持，费了好大劲才夺回了自己上下学的权利。

放眼全校，能住进这个小区的人并不多，所以王源并没有实现如想象中那样和三两个朋友一同上下学的美好愿望，最多也就能在放学后和同学一起走一小段路。他有时候还挺懊恼，觉得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仅没捞着什么好处，每天早上还要比之前早起至少二十分钟。

王源踢着脚下的一颗小石子，假装漫不经心地走着，可实在是没法集中注意力，终于他脚一歪，小石子被踢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你干嘛跟着我！”王源终于忍不住了，路也不走了，警觉得像是怕被歹徒知道家庭地址似的。

王俊凯没觉察出他无处安放的火气，也可能是感受到了，但丝毫不在意。他用脚尖在路边勾了个小石子过来踢到王源面前，这才抬起头看着他说：“我跟你住一个小区，怎么就是跟着你了？”

一个小区？王源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在这住了这么久，跟王俊凯同校了这么久，怎么从来没在路上碰见过王俊凯？疑惑的话还没问出口，王俊凯又说道：“而且啊，你包还在我这儿呢，怎么？作业不想做了？”

王源这才发现王俊凯的右肩上挎着自己的书包，那是他刚刚被亲得脚软的时候随手丢在地上的。

“谁，谁说我不想做了！我自己背吧！”王源脸又热了起来，他本来就有点丢三落四，刚刚那会儿完全忘记书包这回事了，这也太丢脸了吧，被人亲得找不着北也就算了，连书包也让人帮忙背了一路。

“这么积极干嘛，我不还给你，你不就有理由不写作业啦？”王俊凯嘴上这么说，还是把书包扔给了王源。

“理由？什么理由？”王源愤愤地踢了一脚王俊凯给他勾到脚边的石子，又一下踢进了灌木丛。

“就说…你的作业被班长不小心带回家了呗。”

“那请问，班长为什么要把我的作业带回家？”王源转头看见王俊凯揶揄的笑脸，恨不得上去就是一拳。

“因为…想抄一下这位同学之前的笔记？”

“你自己信吗？”

“不信。”

“滚。”王源才发现王俊凯怎么这么招人烦呢，在学校里也没看出来啊，一堆女生天天在他十米开外的地方叽叽喳喳地说他又帅又有点难接近，他们管这叫高冷气质，可王俊凯这样子到底哪里高冷了？王源独自生了会儿气，时间也不长，转眼又主动和王俊凯搭起话来：“诶，你真和我住一个小区啊。”

“嗯。”

“那我怎么没碰见过你？”

“你每天都踩着上课铃到学校，怎么可能碰见我？”

“…”王源挠了挠头，竟真的仔细回忆起来，觉得这理由还挺合理，“也是…”

王俊凯在心里笑他笨，他其实是前两天才搬来这儿住的，但他不想解释，就像他不想解释自己和王源其实早就认识了一样，他相信命运，相信每次相遇与重逢自然有它的道理，可他不怎么相信命中注定，如果月老不给他想要的情缘，那他就自己牵这条红线。

王俊凯把王源送回了家，按王俊凯的话来说，是因为他的家远一些，所以才顺便路过了王源的家门。

王源花半个小时糊弄完了作业，他盯着作业本上的几何图形心烦得很，脑子里还总出现一张不想看见的脸。王源往前翻了翻作业本，看了眼自己鬼画符似的笔记，心里又不平静了，他早早洗澡上了床，也没关灯睡觉，就躺在那玩手机，保姆阿姨还以为他在努力学习呢，敲门说给他热了牛奶，王源翻身下床，开门接了牛奶，乖巧地说了声谢谢张姨。

看，他明明可以这样乖巧懂事的，王源心想。可每次父母来问话的时候，他又无法用面对张姨的态度回话，他总是语气很冲，两三句便能换来一声无奈的叹气，他知道那是他爸妈，即便平日里对儿子缺少了关心，那也是世上最爱他的人，道理他都懂，可时间久了，一身利刺便很难再收回去了。

王源又躺回床上刷微博，在最常访问里点进了K的主页，看见他新发的一张图，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

万宝路，他手里夹着的烟是万宝路，是他今天抽的那一种！

王源跳下床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包还没抽完的万宝路，看着照片仔仔细细对比了一番，照片里的人拉着领带，扯散了本该规整的领口，缭绕的烟雾从他嘴里喷吐出来，王源盯着K露出的一点下巴，竟觉得这人看起来有点像王俊凯…他猛地扔了手机，才发现自己的脸早就烧得发烫，那盒万宝路拿在手里更是酌得人心慌，王源随手便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这一晚王源做了个梦，他梦见垃圾桶里那盒万宝路着了火，呛人的烟味溢满房间，他躺在床上怎么也动不了，而王俊凯就坐在床头，穿着他最迷恋的那套K穿过的西装，他吸了口手里的烟，又俯下身把味道渡进他绵软的身体，身后的火焰更加剧烈地跳窜，忽然间浪似的朝他扑来，王源猛地惊醒，闹钟响了。

王源穿好衣服整理好书包，走前往那垃圾桶里望了好几眼，最终还是捡起那盒烟，把它锁进了抽屉。

已经连续好几天了，王源坐在王俊凯的斜后方，总是控制不住地往他那望，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王俊凯身材很好，腹肌不知道有没有，但腿是真的长，那双腿套上西装裤应该会很好看吧，还有他笔挺的背宽阔的肩…

“王源，读到哪儿了？”地中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王源对上他那双犀利的眼睛，讪笑着站起来。

“呃…读到了…我看看…”王源刚想随口说个地方，抬眼便看见王俊凯转过身来，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

“第三段！”王源赶紧回答，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想，王俊凯能有这么好心？不会又是在坑自己吧？

“嗯，没睡醒的话就站起来听课，别再走神了啊。”地中海没抓到机会骂人，表情颇为不悦，王源赶紧回答好好好，睡醒了睡醒了，这才重新坐下。

他坐下后想冲王俊凯说声谢谢，可王俊凯早就转过头去认真听课了。

客观来说，王俊凯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标准的好学生，他会给前来求助的小同学耐心讲题，会规规矩矩地穿好校服，上课从来不走神，连每次值日都是干得最认真的，更重要的是，他成绩不是一般的好，更更重要的是，他长得不是一般的帅。

王源实在是搞不懂，自己怎么就被这样一个模范乖乖好学生夺了初吻呢？这人该不会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吧？

今天是周六，学校只加半天课，王源放学出了校门刚拿起手机，就看见他爸给他发的短信，说先别回家，司机小陈在校门口接。王源左右瞧了瞧，一眼就看见了他家那辆专门接送他上下学的深蓝色轿车，上车和小陈打了个招呼，问去哪，和谁，干什么，一问三不知，王源刚要说那我不去了，转念一想又不愿为难人家小陈，于是只好忍了一路的气。

小陈把人载去了碧云天，刚进了大堂就有人迎上来带路，王源跟着上了楼，一进包厢就看见他爸正和几个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聊天。王源眉梢一抽，很快管理好表情叫了一圈叔叔阿姨好，他坐到他爸旁边安安静静地微笑了十几分钟，笑得脸都快僵了也没找到机会问一句什么情况，只能从大人们的聊天内容中找些线索。这些人应该是他爸最近项目的合作伙伴，可这样的饭局对他爸来说太常见了，为什么这次要带他来呢？

“要不我们先开始吧？我儿子就快到了。”

“行，那我们先坐。”王源他爸坐在主位，王源等其他人差不多坐下了才挑了个位置。

“小源旁边的座位就留给我儿子吧，我看你俩年纪差不多，应该能聊得来。”坐王源对面的一位叔叔开口道，“我们大人聊大人的，你们小孩子不要拘束。”他笑得和蔼，眉眼间透着股莫名的熟悉感。

“嗯。”王源点头答应，他脱了校服外套，只穿一件白衬衫，领口也松松散散，看上去不太正经。脱衣服的过程中王源觉得他爸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些警告的意味，他没理，还顺手把袖子撸了上去，然后才不屑地瞪了回去。

也就对视了两秒，还没等分出个胜负，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来来来快坐吧，喏，给你留了个位置，你们小孩坐一起。”

来的人穿着和王源进来时一模一样的校服，只不过同样的衣服在他身上穿出了不同的效果，衬衫的每颗扣子都紧紧扣着，袖口整齐地往上翻了两折，连外套都平整得像刚熨烫过似的。

王源这会儿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的叔叔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感到莫名熟悉了。

原来他说的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儿子，竟是王俊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