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主厨x落魄小少爷

（12）

【13】布丁

把杨雪妍送回家后再回到店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王爸王妈从房间里出来问两个人要不要吃点夜宵，王源摆摆手说不用了，已经在游乐园吃饱了。

王俊凯先把王源赶去洗澡，再从冰箱里拿了两罐昨晚做好放进冰箱里冻的布丁出来，放在了房间里的床头柜上，等会儿王源洗完澡进来应该能看见。

王俊凯洗完澡换上睡衣，这件睡衣是龚韵茗给他买的，薄薄的蓝灰色长袖，肚子那有个猫咪形状的口袋，胸前还有个猫爪，当时买的时候王妈没看清这套睡衣是情侣的，买回来才发现有两件，另一件被暂时闲置一边的薄荷绿如今已经套在了王源身上。

打开房门，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王俊凯竟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心口反射性地收紧了，床头柜上两罐没被动过的布丁紧紧挨在一起，玻璃瓶外的水珠顺着瓶身缓缓滑下落到瓶底，印出两圈紧挨的水印。

双脚比大脑先有了反应，转身快速往外走，推开厨房的门，大厅里的灯光像一剂强烈的镇定药，王俊凯逐渐放轻了脚步，推开了通向大厅的那道门。

王源正穿着那件薄荷绿的睡衣蹲在地上逗猫，他背对着王俊凯，埋着脑袋缩成一团，真的就是那么小小的一团。大厅里只开了最小最暗的那盏灯，王源单薄的身躯被这暗淡的灯光模糊了轮廓，显得怪可怜的，让人想冲上去用力抱住。

王俊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上可怜这个词，他努力挖掘着，冰冷的铲子猛地敲开了深埋已久的记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这个落寞的背影恍惚间有了重影，变得更小更单薄了，努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颤抖的肩膀，耳畔若有若无的抽泣，眼睛一眨，那个更小的背影又瞬间消失了，隐没到了黑暗里。

王俊凯终于知道为什么王源此时此刻的背影如此似曾相识了，多么像从前的自己。

“王源儿。”王俊凯小心翼翼地走到王源身边。

“你看，它好瘦。”小白正仰面趴在地上，王源的手在它肚子上来回挠个不停，这只黑乎乎的小家伙似乎很享受，眯起眼睛一幅毫无防备的样子，偶尔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猫叫。

“你也是。”王俊凯脱口而出。

王源没接话，气氛也不显得尴尬，秒针走过表盘的嘀嗒声充斥着大厅，给此刻平添了一抹安逸。

“跟我来一下。”大概是舍不得打破安逸，王俊凯等了好久开了口。

王源站起来转过身，王俊凯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转头迈开步子，往房里走。小白离开了温暖的掌心后翻了个身站起来，想跟着王源一起走，以厨房为界限往里都是禁止猫咪入内的范围，王源看看小白，再抬头看看王俊凯，王俊凯看看王源，再看看小白，点点头给小白发了通行证。

“来啊。”王源跟着王俊凯进了杂货间，屋里没开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王俊凯走到最里面，在黑暗里唤了王源一声，然后他顺着那扇门上了楼。

王源赶紧跟上，自那次问过二楼的事后两人不欢而散，他再没敢在王俊凯面前提过。

楼梯上去是王俊凯奶奶以前住的阁楼，再往里是个小露台，王俊凯一言不发地走到露台，趴在护栏边，王源默默走过去，也趴在护栏边，小白纵身一跃，先跳到一边的小桌上，然后跳上了护栏，蹲坐在王源的手肘边。

两人相对无言，一起很有默契地看了会儿星星。夜深了，星星比起之前更亮了些，也静静地挂在空中，相对无言。

“我很久没去过游乐园了。”王俊凯突然开口说道，他盯着那颗最亮的星，像是刚从回忆里走出来。

“小时候奶奶总带我去游乐园玩。”这是王俊凯第一次主动在王源面前提起奶奶，王源还记得那次提到奶奶时对方抵触的情绪。

“那时候的游乐园，没有现在的大，设施也没现在的多，可我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当初的心情，记得那时候在游乐园吃到的甜甜圈的味道，记得我坐在旋转木马上时奶奶在一边看着我时的表情。”王俊凯顿了顿，轻轻吸了口气，“后来奶奶在我初中的时候去世了，我初中的时候学习忙，原本和她说好等我初中毕业就再一起去一次游乐园，但她还是失约了，那之后我再也没去过游乐园。”

“所以，我最讨厌游乐园了。”王俊凯呼出一口气，他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些话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像一根深深扎在心底的刺，终于被用力拔了出来。

“我从来没去过游乐园。”王源开口道，“这是我第一次去，真的很开心，所以我之前就在想，如果你也能开心就好了。”

“嗯，我很开心。”

“我奶奶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王源突然伸出手指，指向了王俊凯望着的方向，“那颗最亮的，是我奶奶。”

王俊凯突然有点想抱着王源大哭一场，两只带着相同伤口的野兽用不同的方式掩饰着汩汩鲜血，一个开朗如阳光，一个冷酷似冰川，他们带着试探向对方靠近，试图望穿那对和自己一样深邃而又孤独的瞳孔，在心灵触碰的瞬间，阳光终究是融化了冰川，互相舔舐伤口的姿态也不会被嫌弃卑微和难看。

“不，那是我奶奶。”

从刚遇到王源开始，王俊凯便发觉自己与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早晨不约而同睁开的眼睛，不经意间做出的相同的动作，还有此时此刻，无意中望向的同一颗星星。

“怪不得那颗星这么亮，大概是两星靠在一起了吧，我们的奶奶可能也成了朋友。”王源笑道，“和我们一样。”

“嗯。”

五月的晚风静悄悄的，带着一股栀子花的清香，轻轻柔柔地拂过脸颊，王俊凯突然想到了五月天的那首<星空>。

这一片无言无语天空

为什么静静看我泪流

如果你在的时候

会不会伸手拥抱我

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你，在我最绝望的年纪，我的眼泪大概就不会只被这片天空看见了吧。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你，在你最迷茫的年纪，你的背影大概也不会变得如此寂寞了吧。

“王俊凯，今晚的月亮真美啊。”

王俊凯第一次转过头去看王源，银白色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他的脸上，描出他挺拔而又精致的鼻梁和饱满的唇瓣。王源的嘴角微微翘起，像天上那弯月，他饱含笑意的眼睛亮闪闪的，如同溢满了一池的星碎，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似乎都没有王源的眼睛亮，王俊凯默默想到。

“是吧？”王源转过头来，那双笑眼弯弯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似的，牢牢锁住了王俊凯的目光，一瞬间，心脏像是被无数颗流星击中，“咚”的一下重重砸向心口，所有声音都被隔绝，画面里除了王源的一切都在远离，等王俊凯努力调整好呼吸，心跳“扑通扑通”的狂跳声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啊？噢，噢...是。”胡乱地答应着，又慌张地躲开王源的目光，根本无法分出一点神智去思考王源是否能看清自己的表情，“不早了，回房间睡觉吧。”

“嗯。”

强装镇定地等王源回答完，王俊凯赶紧转身离开了露台。

脸上有些发烫，王俊凯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通风，刚刚在露台上还好，现在换到一个密闭的空间，更是觉得浑身莫名燥热，王源先把小白放了出去，再回了房间，一进屋就眼尖地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两罐布丁。

“哇！这是你做的吗？我能吃吗？”

“噢？噢…”王俊凯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废话。”他赶紧假装深沉地补了一句。

“喏，给你一罐。”王源把其中一罐递给王俊凯，王俊凯赶忙伸手去接，拿到罐子的同时轻轻蹭过王源冰凉的手指，前者手一抖，差点把布丁掉在地上。

王源挖了一大勺塞了满满的一口，王俊凯突然有些不习惯这过于安静的空气。

“你手好凉。”王俊凯开口道。

“还好啦，我没有感觉很冷。”王源抿着满嘴的布丁含糊不清地解释道，“噢对了，我昨天邀请谢睿帆来我们店里吃饭了。”

“哈？”

感谢谢睿帆，让王俊凯的心跳平稳了许多。

“没事儿提他干嘛。”想尽量心平气和，可字里行间还是跟撒了火药似的，“你倒是礼尚往来，他开业请你吃顿饭你就要请回去啊？”

“不是啦，是我觉得他们家做的蓝莓芝士慕斯蛋糕没你做的好吃，我就说让他来尝尝你做的。”王源急切地解释道。

不管怎样，这番话总归是很有效地治愈了王俊凯糟糕的心情，可他并不想表现出来，只能尽力管理好表情。

“他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诶，应该不会是最近吧，最近他们店挺忙的。”

“他们店…怎么样？”王俊凯低下头挖了勺布丁。

“嗯，不错的。”王源丝毫没有感受到王俊凯的情绪，“装修很豪华，价格比起我们店当然要高一些了，但尚在大众的接受范围内。味道也不赖吧，虽然讲究起来还是有许多问题的，不过毕竟是家新店，需要磨合的地方还很多，以后会有所改善的。”

“啊是吗，我听杨雪妍说他们家壁画很有感觉？”

“就那样吧，好像是找朋友特地画的，和他们家装修风格很搭，但不是我喜欢的风格。”王源摇摇头，“我还是比较喜欢我们店里那面照片墙。”

餐厅里有一面照片墙，挂满了这家店所有猫咪的照片，还有王爸王妈，以及王俊凯爷爷奶奶抱着猫的照片，王俊凯不爱拍照，更不想把自己的脸挂在外面，所以那上面没有王俊凯的照片。

“那上面还没有小白的照片，我们改天给它拍一张好不好？”王源吃完了布丁，两手端着空罐子兴奋地提议道。

“好好好。”王俊凯把王源的罐子接过来，催着他去刷牙，自己出去把罐子洗好，在厨房逗留片刻，才去刷了牙再回到房间。

王源已经在折叠床上躺好了，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半张脸，眨巴着眼睛露出半个小脑袋。王源明明一句话也没说，王俊凯的脑子却一直嗡嗡嗡的吵得要死，他只看了王源两眼，就抬起手”啪”的一下关掉了灯。

摸黑爬上床躺好，王俊凯也把半个脑袋埋进被子，平时一向理智的他此时此刻却无法保持一贯的冷静，理智地分析自己奇怪的心情。

“晚安。”王源软软糯糯的尾音蒙上了困意，悠悠地飘进王俊凯的耳朵。

“晚安。”王俊凯却十分清醒，纵使那声“晚安”再动听，也没能打断他心脏狂跳的声音。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