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主厨x落魄小少爷

（3）

【4】意大利肉酱面

王源第二天早上又是随着王俊凯起床的动作从被窝里睁开眼睛的，睡眼惺忪地喊了声“早”，恍惚中昨晚在杂货间发生的一幕幕在他脑子里唰唰地滑了过去，王源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清醒过来，惊恐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大方落在王俊凯身上，那神情像是刚看完恐怖片似的。

“早。”

王俊凯的一声“早”把王源的受惊程度瞬间调到了最高值，不急不慢地欣赏完王源一整套精彩的表情，在对方终于摸清现状找回智商捋直舌头之前王俊凯掐准时机撇过头冷漠地走开了。

走出房间时顺带关上了门，还裹在被子里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的王源受宠若惊地眨了两下圆溜溜的大眼睛。

“源源啊来吃早饭了。”刚出了厨房的门龚韵茗就招呼王源坐下吃早餐，王炜华和王俊凯已经坐下了，龚韵茗说完后坐在了王炜华对面，王源走过去停顿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拉开椅子坐在了王俊凯对面。

“这是王俊凯昨天做的三明治，多吃点。”

“谢谢阿姨...”王源埋着头双手捏住三明治，小口小口拘谨地啃着，啃到一半时面前的盘子里又多出一个三明治，顺着递来的方向王源诧异地抬起头，塞了一嘴的三明治还没来得及嚼完。

“多吃点。”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王源被王俊凯眉眼温柔的样子吓住了，他都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怎么突然对人家这么温柔。”龚韵茗果然对儿子的一举一动比较了解，此时也惊喜地感叹起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么小就出来打工，挺不容易的。”王俊凯凝视着王源，把对方眼里的慌张尽收眼底。

“家道中落的滋味不好受吧，比起那些生来穷困的人，肯定有更多感慨吧。”

“啊...源源啊原来你经历过这么多，阿姨都不知道呢。”龚韵茗一听就更心疼了，心想一定是两个孩子睡前谈过心，她伸手揽住王源的肩膀拍了拍，“不过这些都过去了，现在就不要想太多了噢，我们要向前看，对吧？来来来快吃吧。”

王源低下头拼命眨着眼睛，并加快了咀嚼的速度，一不小心呛了口面包在喉咙里，立马用右手捶着胸口咳嗽起来。

“咳咳咳...”

“慢点吃。”王俊凯推过来一杯水，王源抬起头瞄了王俊凯一眼，然后又重新低下头迅速接过那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谢，谢谢。”这之后王源再也没敢抬头看王俊凯第二眼，王俊凯咬了口手里的三明治，垂眼望着那个把头埋到最低的人，偷偷勾起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坏笑。


“把茄子洗了。”
“给我拿两个西红柿。”
“动作能不能快一点？”
“烤箱里的东西给我拿出来。”
“黄瓜拌一下。”
“那边菜单快拿过来。”
“帮我看一下七号桌的菜是什么。”

虽然王俊凯今天早晨一反常态的给自己丢了两颗温情炸弹，但在厨房里的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严厉，或者说今天的他更严厉了一些，甚至还有点没事找事的架势。

“去旁边的便利店给我买瓶沙拉酱回来。”

“啊？那边不是还有...”

“不够用，别废话了快去。”

等王源小跑着气喘吁吁地回来时王俊凯又凶巴巴地命令道：“怎么这么慢啊，碗都堆这么高了，赶快洗。”

“也不是第一天要你剥花生了，能不能快点。”

“这些虾处理一下，不会？我昨天弄的时候你在干嘛？没想着要学一下吗？”

“不敢杀鸡？你是小孩子吗？”

“让你开中火炖，怎么开个小火开得这么起劲？”

“站这发什么愣呢没事干了？帮不上忙就别呆在厨房，碍手碍脚。”

王俊凯是不信王源昨晚的那套说辞，可他相信在自己的逼迫下对方终究会妥协，即使不说出来这里打工的目的，也会在这之前罢工不干。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开饭前王源擦完最后一个盘子后走过王俊凯身边，王俊凯正搅动着锅里的意面，那句话不咸不淡地从王俊凯嘴里吐出来灌进王源的耳朵，王源的心立马凉了一大半，握了握拳头走出了厨房。

王源坐下后撑着下巴心神不宁，杨雪妍擦完桌子后坐在了王源身边，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喂，想什么呢。”

“王俊凯啊...他这个人怎么样？”

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的王源始终搞不明白王俊凯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自己昨晚说的那些话他是信了呢还是没信呢。

“小凯哥啊，是个好人。”

算了吧我怎么没看出来！

“可我怎么觉得他总是在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哎你别理他，他一直这样，总找别人茬，他之前已经赶走四个助手了！说真的，你是坚持的最久的。”

“他就一直这样，板着一张脸吗？”

“嗯...其实也不是。”杨雪妍也撑起下巴，犹豫地开口，“他以前虽然会很严肃，但也爱笑，不过自从小凯哥的奶奶去世以后，就不怎么看见他笑了。”

“奶奶？”

“嗯，你看这里的猫。”杨雪妍说着顺手摸了摸依偎在自己身边的一只白色小猫，“这些猫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而是小凯哥的奶奶从外面抱回来的流浪猫，这些猫都很听话的，有时候白天会跑出去玩，但关店之前肯定会及时回来，神奇吧？”

“王俊凯的奶奶...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嗯，这家店的客人有很多都是老顾客，他的奶奶年纪大了有时候记不住事情，但那些顾客她都能叫上名字来呢。”

“这样啊...”

本想找杨雪妍抱怨一番的王源好像突然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一肚子的怨气瞬间灰飞烟灭，他好像能稍微理解王俊凯一点了，能稍微读懂王俊凯那冷淡的目光木纳的神情里到底藏着些什么了，甚至还有一点感同身受。

“聊什么天，你们还有时间聊天？”王俊凯刚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王源和杨雪妍撑着下巴并排坐在店门口的沙发上。

两个人闻言后都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坐回桌上，王俊凯给大家分好餐后也坐了下来，王源卷起一团意面送进嘴里，呆呆地望着对面的王俊凯若有所思，嘴巴里西红柿熬制的酱料酸酸的味道蔓延开来，还真有点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王俊凯感受到王源的目光不自在地拧紧了眉，抬头看了眼这目光的来源，王源迅速眨了眨眼躲开对方的视线，低头继续吃他的肉酱面了。

晚上的生意依旧很好，王源又在王俊凯魔鬼般的命令中度过了忙碌的一天。

“爸，妈，我出去跑步了。”收拾完厨房王俊凯朝屋里喊了一声。

“我跟你一起去！”王源听到后两三步追了上去，王俊凯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诶你等等我啊！“王源几乎是和王俊凯一起竞走到了小公园，到了公园门口王俊凯才停下了脚步。

“你慢点啊...”王源已经有些累了，小口喘着气，小学时还算班里跑得快的，后来从初中开始父母就派人专车接送，王源一开始不肯，非要自己骑车上下学，但父亲一再强调自己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这条命对家庭乃至家族来说是多么重要，那时候王源还什么都不懂，只觉得父亲的话很沉重，自己也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于是只好接受现状。

再到后来，需要接受的东西越来越多，人们口中所谓的有钱人才上得起的国际学校，一些指名道姓需要好好相处的“朋友”，一场场令人作恶的饭局，一群必须好好认清的前辈...接受似乎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直到这场明知道会到来的婚姻，给了王源反抗的机会，他至少想自己做一次决定，就算到最后还是落得同样的下场，他也想违抗一次反驳一次挣扎一次。

“我们分开跑。”王俊凯说完指了指另一条路。

“啊？”

“这个公园是圆形的，我们反方向跑。”

“为什么...”

“不想和你一起跑。”

理由说得倒挺干脆。

“我们一起跑嘛...一个人不会很无聊吗？”

“不会。”

呸！无聊死你算了！

“那...跑完一圈还在这里集合？”

王俊凯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塞上了耳机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王源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咬咬牙，气愤地顺着王俊凯指的方向开始了奔跑。

脑子一热就跟着王俊凯一起出来跑步了，也不是在同情他更不是在可怜他，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像是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王俊凯和自己内心的某一部分重叠了起来，自己那部分淡蓝色的记忆像是猛然间被人翻开，冷冰冰的回忆唤起了他的共鸣，那时候的自己，那个和王俊凯处于同一阶段的自己，最想要的大概是陪伴吧。

“嘿！”跑的过程中有一次的相遇，王源先前没有意识到圆形的公园分两头跑中途是会碰一次面的，于是当他看见迎面跑来的王俊凯时，脸上立刻挂上了惊喜的笑容。

“别跟着我，你往那边跑。”王俊凯推了推突然调转方向和自己并肩向前的王源，王源“噢”了一声后耷拉着脑袋有些失落地调了头，王俊凯跑了几步后慢下了速度，有些迟疑地转过身，确定王源并没有看自己后才停下脚步，他看着那个瘦小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才重新迈开步子向前跑去。

“你们回来啦。”龚韵茗似乎以为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错了，都好到一起去夜跑的地步了，“谁先洗澡？”

“他先去吧。”王俊凯看了眼身边喘着气大汗淋漓的王源。

王源没想到这个公园这么大，这公园中间是个人工湖，一圈跑下来就是绕湖一周，王源发誓他从来没有跑过这么远的距离，所以当王俊凯说让他先洗澡的时候他也没拒绝。

从浴室里出来的王源眼睛涩涩的，运动后洗过澡，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王源几乎一沾到枕头就死死睡了过去，等王俊凯洗完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被子缩成一团了。

王俊凯有些无奈地打开电脑，他今天还有工作要做。

王源睡觉的时候很安静，不会乱蹬被子，甚至整夜都不怎么翻身，他只要一睡着就会抱着被子全缩成一团，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似的。

王俊凯凌晨的时候画完了设计图，关上电脑准备睡觉，钻进被子后侧过头看见王源又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他身上没盖多少被子，大部分都被他团起来抱在怀里，可能是做了噩梦，王源的眉毛微微颤动着，像是随时都会惊醒的样子。

王俊凯抬起手关灯，指尖却停在了开关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时间凝固了几秒，王俊凯叹了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滚到床沿靠近王源，伸出手有些迟疑地拍了拍他的背，那动作轻轻的柔柔的，像是在演奏一首悠扬的钢琴曲。

王源抱紧被子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眉头也完完全全舒展了开来，他好像梦见自己的奶奶了，夏日炎炎，他趴在奶奶的腿上，奶奶一边用大大的蒲扇给他扇风，一边用手拍着他的背给他唱儿歌。

他到底每天晚上都梦见了什么，才会这样整夜地紧锁眉头呢？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背负着什么，才会在被质问的时候选择撒谎呢？

王俊凯竟然有些迟疑了，自己想要让他知难而退，这种做法真的对吗？想要他赶快选择离开，可是自己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应该吧，毕竟自己向来讨厌这种笨手笨脚的人。

可是刚刚的自己，为什么会在他沉浸于噩梦的时候向他伸出手呢。

关上灯缩回被子闭上眼睛，王俊凯突然有点弄不懂自己了。

（5）